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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帖最后由 宋庆法 于 2020-1-22 17:10 编辑
回家
博山 云止于水
故乡的山水在眼前一闪而过，桥下流水，水中倒影，静水流深后瀑布的飞鸣，树木掩映的村庄，冒着炊烟的瓦檐，还有那一片浩渺的水域，晚霞落满水西，山环绕四围，静谧辽远。一路上，看灯火次第闪亮，陶然居近在眼前了。
陶然居是黉山脚下的居处。群书堆叠，草木乱长，却因了这些，在独在异乡的日子里，安然如素。背着包，抱着书，提着一兜一兜的蔬菜上楼，门虚掩着，妈听到楼下车声，早早就把门打开了。入门，和妈问候，她正在看电视，抗日片，噼里啪啦的枪声响着。淡香入鼻，在动荡的声音里，飘来熟悉的气息，似是故人的轻唤。放下东西，赶紧去阳台上。米兰枝叶婆娑，米粒大的小碎花星星点灯探出在深绿浅绿中。闭上眼，呼吸着淡雅的清香 ，不觉心驰神醉。它新生了无数叶子，单薄青涩，灼然可爱。老叶墨绿，带着几分沧桑，自从把它从寨里集市上抱回来，它就一直绿着，尽管常常在花树下扫了一堆又一堆的黄叶，总觉得还是最初的叶子，其实不过年年岁岁相似而已。
米兰花香散溢在空气中。以往每每小住一二天，总舍不得这袅袅的清香，它若有若无，却时时刻刻环绕左右。许是它感受到爱花人的流连，就不开花，肉眼可见的小花苞总不见长，忽然一日，我放假了，可以有很长一段时间寄居于此了，它便一朵一朵欣然打开。
妈是不喜欢草木的，她最喜欢热闹，喜欢孩子，喜欢一大堆人。常常羡慕人家阳台上什么也没有，那么敞亮，看看陶然居的阳台，各种花草，你开过了我开，紫竹梅蔓延得到处都是，昙花四五枝高到天棚，又垂落下来，仙人掌开了一穗又一穗的花朵，吊兰垂下来的长枝又在昙花盆里生根，绿成一片 。那次，老师来，笑说：“你不是爱花，是喜欢绿色。”老师的花，都是精心挑选的，石斛兰，桂花，棕竹，佛肚树，扶桑，一盆盆标好色彩，用竹棒一棵棵绑好的香雪兰，石头上生长的菖蒲、铜钱草。而看看眼前，一个花盆里居然有四五种花，相安无事，各自生长。
厨房里窗台上，也都是绿植，一大陶盆绿叶吊兰，一六棱花盆金边吊兰，一小盆金鱼吊兰，一盆绿萝，一碗仙人掌。一个筷笼给挤在一边，而兰叶葳蕤，半臂多长的吊兰郁郁葱葱，洒然静美。怕妈嫌它碍事，就找了一根藤黄的细绳子，把吊兰围成高高向上的样子。可是这样的拘谨也是要不得的。一回家，研墨人就说：“妈说窗台上那些花没法放东西。”赶紧去一盆盆端出来，给它们寻觅新的栖居之所 。望向窗外，小区里，两座楼之间，曾经种满了柳树，几乎高过楼房的绿柳 ，每到春来，早早摇曳一树浅碧，无数鸟儿在树枝上荡来荡去，啾啾啾啾，忽悠忽悠的声音，何时听来都那么美妙。有时候，两棵大树之间拉上一根长绳子，一床花被子就在风里，在阳光里飘摇，一床格子床单装满了风，令人想起开满花朵的棉花地。可是，一夕之间，那些亲爱的树都没有了，天地之间一下子无边辽阔，望望远处，风云诡谲，唯独没有一棵树，没有一根柳枝在风里飘荡，没有一片叶子在天地间飞舞。妈说，真敞亮。而我只在心里默默叹息，那些陪伴了无数晨昏朝夕的树，那些萧疏的风景，给谁带走啦？又是新的一年，为何不让这些树也一起迎接2020年？
就再也无心出门。出门下楼就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，令人沮丧，也不再去书房，红房子孤零零的，傍依它的山桃树早给新主人砍了，攀援而上的蔷薇花也只剩下地面上的几枝。冬至那日去看，竟有嫩芽生出，一段一段占满了长花枝。折了小小一段，回去插在花盆里，不想多日不见，光秃秃的一节节花枝，竟然生出了小指甲盖般大小的叶子，却原来，蔷薇花这样好插活啊！
和而不同，爱好不同，不妨碍日子和美。自是每天一处打扫卫生，把每一盆花搬下来，擦拭干净，去楼下挖土，栽了新的花草 。擦拭每一扇窗户，把床单被罩衣服泡在大盆里，一一搓洗，最后才放入洗衣机脱水。看得见的劳作成果，清澈的水变得污浊，衣服洁净如新，都是满怀喜悦。比起教书，更容易获得快乐。
妈把箱子里的红薯用刀削皮，放在锅里蒸了，再放在面里做水，弄了满满一大盆，擀一个又一个的地瓜饼。老人家干活甚是麻利，七十多岁的人了，一边擀皮，一边烙，电饼铛开着，冒着热气，浓浓的香气穿门而出，盖垫上已经厚厚一大摞地瓜饼了，面色中露着一点点黄，又软又薄，五谷杂粮的味道飘逸着。妈穿着酒红色的旧毛衣，一手拿着擀面杖，一手轻轻移动面皮，一会儿，又一张饼擀好了，掀开电饼铛，金黄带着酥色，一手迅捷取出来，再把案板上的放入，铺平。干完活后，妈就累得不想动了。每每劝她少做点，总是不听。
小年集。和人约着去寨里赶集，买回来两个猪蹄，一大些猪皮，说要冷冻。两个猪蹄五十元，那些猪皮二十五，那五元钱表姑说啥也不要。张罗着去老友家收拾猪蹄猪皮，洗好了，切好了，放在压力锅里蒸。弄了一大盆花生，用凉水泡着，一个个捏干净红衣。她坐着一边看电视一边捏，我也坐下来帮着捏，把满满一碗红衣埋在花树下，也可以做肥料吧？记得去青州买墨兰，卖花人就把碎石子、花生皮和一些圆圆的渣子球放在一起，就把兰花栽在其中了，一浇水，刷一下，水就漏到盆地了，我总疑心这样的盆土养不活兰花，可是兰花长出了花枝，开出了一朵又一朵幽香。看着白白的花生米，又想念几年前的墨兰了。开过一年花后，它再也没有开花，叶片上常常是白色的，一点点擦拭，总也擦不净，应该是遭了虫灾，人却爱莫能助！
妈又开始炸东西了。集上买来的二斤绿豆，她和人相约着去磨了糊，准备炸绿豆丸，我说掺上些萝卜吧。果然，绿豆糊中有了绿生生的萝卜丝，又脆又香的绿豆丸子，酥黄清香的萝卜碎。过几日，妈又开始炸豆腐了，闻着厨房里飘出香味，跑去一看，还有一大盆扁豆盒，妈用筷子夹了一盘让我们吃，问咸不咸？豆腐粉条和扁豆的馅子，在酥脆的焦黄之中，散发出绵软的香味。
整日窝在家中，生病，吃药，打扫卫生，吃着妈调处来的美味，闻着草木的清香，年是一天天临近了。常常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，妈说过了二十三都是好日子了。那些趁着年末成婚嫁娶的人啊，在新年来临之前，第一次回家。
而历经锅碗瓢盆的人们，似乎早已厌倦了这样叮叮当当的日子，可素常的欢喜，就在其中，老人逐日老去，却依旧把不惑之年的子女看做不谙世事的婴孩。多数人就念着家中还有老母亲，回家吧，看看来处，归路还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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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0-1-22 07:41:1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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