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淄川 袁振
冬天的早晨，北风稍吹，微寒。好长时间不回老家了，于是拖家带口，回家看看。
村口的柿子树盘着虬枝，傲天立着，没有了树叶的衬托，显得有些苍凉。一个喜鹊窝孤独的堆在树梢，不知道巢中可还有往日的热闹。在这样的冬天，村中街道上是很少有人的，很宁静，大都围着家中的小火炉，喝茶聊天看电视。唯一打破宁静的，是偶尔传出来的几声狗吠。
但村中也有热闹的地方，那就是卫生室，连日干燥的空气让很多人患上了感冒，寒冷的天气也让一些老人旧病复发。爸爸正在那里忙碌着，今年春天，村里的老大夫退休，镇卫生院便把爸爸叫了回来，在这样一个以老人居多的村子，没有大夫肯定是不行的。于是爸爸就两头跑着，履行着应有的职责。他说：“你们先回家吧，我打完针就回去。”
我的家在南山脚下，村子的最南头，今年刚盖了五间新房，原先的老屋在新房的上面，和奶奶住的屋子挨着。到了家，我说：“我先上去看看奶奶。”
从屋后上行一段小陡坡，就到了奶奶的门口。几只鸡正在悠闲的觅食，屋顶的烟筒里冒出袅袅炊烟，斑驳的墙壁在阳光的照射下尽显沧桑。大家都劝她去新房过冬，她却执意不去，或许在这老屋里面，她已经住的习惯了，也有着更多的思念。推门进去，看见奶奶正坐在炭火炉旁缝着盖垫，电视机开的声音很大。虽然她有些耳背，但眼是不花的，手中的针线熟练的飞舞着，盖垫也排的很整齐。见我来了，奶奶放下手中的活计，拖过了一个马扎，拿起茶壶笑着说：“你爹说你回来，我早就沏好茶等你了。”
很快就到了中午，爸爸张罗了一桌菜，大爷打电话说正从城里往回赶，吃饭就别等他了，于是我们就边吃边等。同坐的除了二哥和二大娘，还有本村的两个大爷，按辈分应该是叫大爷，但年龄是和爷爷差不多的，一个是德高望重的老书记张传来大爷，一个是我村的精神娱乐大咖郭中吉大爷，郭大爷是我们村小卖部的部长，比我爷爷小三岁。之所以称他为娱乐大咖，是因为他的店内时不时的就会传出吹拉弹唱的声音，有时是锣鼓，有时是二胡，俨然已成为村子的文化中心。
郭大爷是个有故事的人，早年丧妻，自己把几个孩子拉扯大，很不容易。但他性格开朗，整天笑呵呵的，硬是把痛苦揉碎了咽到肚子里，从不说苦。
酒过三巡后，郭大爷指着我说：“你这个孩子小的时候是很调皮的，我叫你振仔，你喊我吉仔。”我笑笑不置可否。他接着问：“你还记得那年我挑水吗？”我哈哈的笑了，怎么会不记得。
那年我六岁，他在泉边挑水，我在泉子上面的堰头上和他搭话，我说：“大爷你在挑水么？”他很高兴的答应着：“你这孩子真懂事，都知道叫大爷了。”我抓起一把土块和石子，往他桶里边扔边说：“你挑个屁你挑。”他摇头：“哎，你这孩子不讲究啊。”
听他慢条斯理的说完，大伙都笑作一团，二大娘甚至笑出了眼泪。在嬉笑声中，大爷推门而入，说为了赶这顿饭，路上把车开的飞快。寒暄落座之后，大家再次举杯，推杯换盏。
酒足饭饱，大伙散去，爸爸又去了卫生室。奶奶说回去休息，我便和大爷搀扶相送，又到了老屋，奶奶把炉子打开，坐上了锅说：“你大爷刚才没吃饱，我再煎个咸鱼，让他吃个煎饼。”大爷跟我说：“好长时间不见了，又上菜了，咱再喝一盅吧？”我欣然应允。
老屋中倒上一杯酒围着炉子拉家常，情绪满满，大爷也深受感染，聊着聊着，动情处，大爷眼泛泪花，最后竟泣不成声。年近古稀的大爷，哭的就像个孩子，奶奶在一旁心疼的看着。可能人就是这样，不管多大，在娘面前，你永远长不大。我劝慰着，开导着人生美好。恰巧二姑打来电话，气氛有所缓和，大爷接过电话自嘲：“不知怎的，见到了这个孩子，有些心事就想和他说说。”二姑在电话那头应和：“是的，他姑父有时有了心情也是找他。”我说：“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，想开了，看淡了，就没有困惑。”
时间总是过的很快，又不得不说再见。夕阳转到了西山，从山顶斜洒下来，透过树杈又照满了老屋，被阳光笼罩的老屋，正轻柔的诉说着阵阵往事，我站在院子里，带着些许醉意，聆听着往事，回忆着那人，挥手和奶奶告别。奶奶站在门口嘱咐：“你让我孙媳妇开车，路上注意安全。”
老屋就如老酒般，浓郁的香味怎么也喝不够，这里承载了太多的记忆，太多的温馨，更有太多的不舍。我在想，若是爷爷还在，他一定又会蹒跚着送我到村口，然后一步三回头，抹着眼泪回家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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