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落无痕

木一

下雪了，雪屑纷纷扬扬飘落，让人想到"撒盐空中差可拟"。
很喜欢如"柳絮因风起"的雪花。然而，近些年来，似乎看不到这样的雪。也许是天寒地冻，人心浮躁，过早把自己裹进厚衣棉服，蔽塞了视听的缘故。又也许，钢筋水泥的都市空间狭仄，割裂了雪的美感。我们读到的 “山舞银蛇、原驰蜡象"，“日暮苍山远，天寒白屋贫"的世界毕竟都只是书本上的或者是影视上的，在现实生活里，被这城市里的五彩霓虹染了色的雪屑，就像在这里生活着的忙忙碌碌的众生，匆匆的像是过客和旅人。
但是，我相信每一个人心中都有关于雪的最美的影像，无论他曾亲历的或是能想象到的。
雪带给人的不应只是寒冷、凛冽，苍白、单调，或者在那一片茫然下隐藏的危险与杀机，它给予人们的更多的应该是诗意、以及对这冷冽世界美好的向往和达观的态度。
一个人心中的雪花，要么应是"燕山雪花大如席、片片吹落轩辕台"的极致美丽，要么是"夜深知雪重、时闻折竹声"的安然静谧、要么是"忽如一夜春风来、千树万树梨花开"的惊心动魄。再不济也应是"天地一笼统，井上黑窟窿，黑狗变白狗，白狗身上肿"的视觉意趣。
我心中的雪，还是要回到幼时住的老院子，总是在清晨，朦胧间睁开眼睛，窗上的冰凌花分外耀眼，窗外的世界，分外的明亮。母亲说:下雪了，好大呀。
原本喜欢赖床的我很快起来，出去看雪。
雪很深，到达我的膝盖，父亲在铲雪，我便歪头看这皑皑白雪的世界。院子的树很多，千枝万枝银堆玉砌，真好看呀，我很想掂脚去亲近，可太矮,够不着。天很蓝，阳光很暖，可是天地间，除了白色的雪，就是黑色的树干和未覆盖到的房屋的砖瓦色。雪地里，踩下去一个脚印，深深的，像在里面打下的洞。
父亲在院子里堆了个雪人，我用煤球装点了雪人的眼睛和嘴巴，插上根红萝卜做它的翘鼻子，把扫帚竖起来当它的手臂。房顶上的烟筒里冒着袅袅的白烟，晴朗的天底下，有麻雀飞过，屋檐下的冰柱有一尺长，长长短短的，在阳光下闪着五彩的光茫。看着这一切，我常在想，白雪公主和那七个小矮人的世界该是什么样子的呢?
我心中的雪，还要回到两年前郊外的办公室。那雪花，应是纷纷扬扬不间歇的。那是一栋西式小楼，三楼朝南一间圆穹状的办公室，环形的墙面装了数扇玻璃大窗，在里面，三面的景色一览无遗。我坐在里面，常常望着窗外的田野、河流发呆。一些鸟儿也是窗前经常拜访的常客。夏天的雨，冬天的雪，都是这间办公室能看到的最美的景色。我很记得那年的雪花，好像下了数次，回回都是悄然而至，瞬间飘落，翩翩起舞似蝶，不一会儿，视野里的世界就须发全白了。
我看着雪花纷纷飘落，把窗外的阳台瞬间覆盖，天光却没有因此暗淡，反而呈现出一圈一圈粉色的光圈，似乎太阳还在云层里徘徊不去。太阳雪吗？
看雪应该有怡然飘洒的心境，需和这雪的意态是重逢的，否则就难以领会雪里的风光了。
我们这些，沉溺于世情中的人，有多久没真真正正的欣赏到雪景了。
睡梦里，我常常做一个关于雪的梦境。大雪，乡村，大约5、6岁的小女孩喜欢在白雪中踩下自己的足印，一路跑到了野外，突然一步踩空，踏进了一口井，幸而，小小的手臂攀住了井沿，四周阒无一人，没有呼救，很焦急，只能靠自己拼命攀住井沿爬上来。冰冷的井沿，茫茫的白雪，恐惧和焦急交错，奋力的攀爬，爬上来时的如释重负，回家的道路上，有后怕，有死里逃生的释然，但很快又风轻云淡，似乎把这一切都忘记了。一个小小的幼童，又那里能负载太多沉重的东西呢？……。
是梦？是现实?  都已不那么重要。
雪过无痕，这场雪，果然了无痕迹。纷纷扬扬的，仍在下着，地面却只有些水迹。

2017.12.14

玉静心明

每个人都珍藏着一场“燕山雪花大如席”的记忆吧……
欣学  问好木一老师！

深山樵夫

雪过无痕，记忆有痕，思绪留痕，文字美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