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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动笔蚯蚓,源于五一假期去沂蒙山云蒙景区游玩,林中小憩,脚下发现一条蚯蚓之时,心中便生出各种联想。)
朝晖鲜美,惠风和畅,有飞鸟沐初阳而驻足于林冠,顾盼自乐,那是鸟语花香?月光如泻,星光闪烁,蚯蚓从土地之下蠕蠕而出,寻找落叶,那是耕耘土地?
土地中的一切生物循大自然设定的规律,出现在应该出现时,土地下的各种小虫子,因为土地不再冰冻板结相继钻到地表时,吃虫子的鸟儿及时飞落;当春风携雨缓缓地抚摸大江南北的旷野时,揉搓每一片叶子、花朵,一任蜜蜂吟唱;当一片片紧卷包裹的冬芽,舒展而为新叶,由浅绿变作深绿,温润着我们的眼睛,从容不迫,从早春到初夏……在这之前,蚯蚓吐出的土粒土堆,难道不是大地之春最早的瞭望台?
试从最渺小、最无光彩,几被我们完全忽略的土地中的蚯蚓说起吧。
蚯蚓,也称地龙,曲蟮,生活在潮湿、疏松、富含有机物的土壤中。无论是田间地头的土壤中、城市绿化带里的泥巴里,抑或是小区花园里的草丛中,挖开土壤或许就会发现它的存在。蚯蚓就像是一种柔软的‘’管子‘’,其前端有突出的唇,在落叶垃圾进入唇内后即分泌酶为初步消化,然后进入食道。在消化道中加工提炼,再通过100个蚯蚓的环节,排泻出松软的土粒土丘。亚里士多德称蚯蚓为‘’土壤的肠子‘’;达尔文曾放言‘’蚯蚓是地球上最有价值的生物‘’;18世纪英国博物学家吉尔伯特说:蚯蚓在自然链中是一个小而卑下的环节。但如果没有蚯蚓,土壤会很快变成冷的板结的和不发酵的贫瘠土壤。
我们看见了吗?看见了,其实我们有太多的看不见。我们听见了吗?听见了,其实我们有太多的听不见。
我们怎能看见,怎能听见土地之下,蚯蚓与真菌的劳作之声?于沉默寂寥中孜孜孜不倦乐此不疲地吞噬、分解土地上的枯枝败叶、腐尸残骸……使之腐烂分解,成为富营养的有机物质,为一切绿色植物吸收利用,这些底层渺小的分解者其实也是创造者。蚯蚓,在默默劳作、耕耘土地、只知奉献、不求回报这一点上,可称土地生物的代表与典范。
蚯蚓的耕作之后,便是农人的农耕了。古老农耕之国的中国农人,遇见蚯蚓当在几千年以前,当时是何种感受?已不得而知。记得周作人先生写‘’草木虫鱼‘’之《蚯蚓》一文,则是一虫通古今了。
文中写道:‘’忽然想到,草木虫鱼的题目很有意思,抛弃了有点可惜,想来续写。这时第一想起的就是蚯蚓,或者如俗语所云曲蟮。小时候,每到秋天,在空旷的院落中,常听见一种单调的鸣声,仿佛似促织,而更为低微平缓,含有寂寞悲哀之意,民间称之曰‘’曲蟮叹窠‘’。
关于蚯蚓如何打洞、碎土、掩埋之劳作,周作人先生的文字生动有趣,可以参见《蚯蚓》一文。他对蚯蚓的注重和赞语,为近代以来中国文人所仅见:‘’蚯蚓之为物虽微小,其工作实不可不谓伟大。古人云民以食为天,蚯蚓之功在稼穑,谓其可以与禹稷相比,不亦宜欤‘’
是啊!周作人先生写草木虫鱼之蚯蚓,大作家也关注小事物,小蚯蚓,大天地。
《大戴礼记•劝学篇》说:‘’蚓无爪牙之利,筋骨之强,上食埃土,下饮黄泉,用心一也‘’
中国广大辽阔的土地,蚯蚓翻了多少遍?广大辽阔的土地连同腐叶一而再、再而三地为蚯蚓穿肠而过滋养菌虫草木,昆虫鸟雀……
看着脚边的蚯蚓,缓缓地钻入草丛中,闯进耕作的田园,与它的众多兄弟姐妹默默劳作,为人类涵养着子孙万代肥沃的土地,便会生出崇高敬畏的溯源之想。我只好近距离,尽可能仔细地注视它,久久地注视它,从内心向它致敬,用从未有过的虔诚,敬之若神,爱之如己。岂止蚯蚓有幸,当是人生大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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