送鱼
樊甜甜
大年二十七晚上,妗子打来电话,说要给我送鱼。
放下电话,有些小感动,舅和妗子对我最好,一直都记得我爱吃鱼,有了好吃的从来不忘分享。我匆匆出门去寻舅。今年的天有些怪,昨个儿还暖似阳春,只一场雨就把严寒重新浸到了人们骨子里。路上行人不多,只有大小车辆来来往往,潮湿的路面映着明亮的灯,城市越发显得灯红酒绿。
舅,一个普通的自行车修理工,是母亲唯一的兄弟。我曾经疑惑,那个年代没实行计划生育啊,为何母亲的兄弟姊妹只有舅一个?原来我的外祖母——那个知书达礼的富农小姐,一被娶进门便害了痨病,未等小女儿三岁便撒手西去——大儿子当时年仅七岁。我母亲幼时是居住在临近太和水库的山里,族人世代以饲牧牛羊为生,生活还算安乐。但是少年便失去发妻,对外祖父打击很大,似乎明媚的生活还未完全拉开帷幕,便彻底绝音。从此,外祖父变得少言寡语,他的世界只剩下了羊——经常一出门牧羊便是几天,两个孩子交与两个姊妹拉扯。
苦命的孩子早当家。七岁的舅在痛失母爱,缺少父爱的情况下,不自意间主动承担起了家长的角色。七八岁的他学会了砍柴砌灶,修剪羊毛,晒地瓜干……生活的艰辛,让舅早早成为这个家庭真正的男人。舅以自己的勤劳和坚忍,呵护着小妹,给小妹买花布衣服,给小妹买红绒鞋,甚至还供小妹上了几天学,总之一切女孩该有的幸福,舅都努力挣给小妹。而舅,在别家男孩子上山掏雀,下河摸鱼的年龄,已经悄悄啃着几块又黑又硬的地瓜干,天不亮就替人做工了。提起幼时的艰难,舅总会轻描淡写地说:“只怕苦了俺妹妹!”
母亲成亲后,舅的臂膀张得更宽阔了:大到帮父亲找活计、忙农活、盖新房,小到为小两口劝架、帮小妹看孩子,用至我和弟弟的求学、找工作、买房子、找对象……自己有一条鱼,一定分小妹半条;自己有半把伞,一定先不让小妹淋湿。舅一直为我们这个家庭遮风挡雨。舅没文化,舅一心想照顾好小妹的思维简单得像一根筋。但是,他五十年来奉行这一准则的决心却坚如磐石。这种跨越半个世纪的守望相助,这种始终如一的伟大使命感,让人叹然!想起我们身边正上演的,许多为蝇头小利致兄弟反目、父子成仇的笑谈,舅——这个自行车修理工的身影变得无比伟岸!
见到舅时,他仍是骑着那辆老旧的二八大梁自行车,一身单衣,已冻得清涕直流,见到我却止不住的兴奋:“鱼!你爱吃的!”
见到这一幕,我不禁潸然泪下,舅,谢谢你的“鱼”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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