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8小时之前,携同几位文化界的朋友,造访了河北正定县的大佛寺。虽说是进出匆匆,却也印象深刻。 听老同学介绍,寺内的六尊不同的巨型佛像,堪称国内“六个第一”。的确,在我耳闻目睹的印象中,从未有过这样雄伟高大的佛像,理当令人望佛兴叹。庙与佛,乃民族人文主义思想的一种体现、人类向往真善美的神圣虚构。我崇拜佛,更崇拜它的建造者。能工巧匠门的鬼斧神工和搬运能力,更是现代人无法想象的。 然而,当我走出佛像大殿,在门外五六米处,看到那棵千年古槐的时候,心中竟又顿生另一种感念。因为历经沧桑,这棵古老的槐树已变得伤痕累累,它的树冠,已没有了人们常说的葱郁华盖,倒是那稀疏的枝叶仍显示着它生命的矍铄。 最是那回头的一瞥,敬仰之心油然而生,“在人们心中,这千年古槐,才是真正的佛!”我默念着,“这是非人工建造的佛啊!”继而,我看到庙园内的几位工匠师傅,正给这棵古树做着护理、保养。它的周身已撑起许多支架,工匠师傅站在架子上,细心而又专注地做着修补,还把树身裂隙严重的部位打上了铁锔子;它伸出的那条歪斜而又沉重的臂膀,已被一根坚实的立柱支撑起来……这一切,都足以表现出当代人对古树的呵护、爱戴和敬仰。 一个地方,一座城市,因绿树成荫而显得生机勃勃,因古树苍天而积淀文化的厚重。诗圣杜甫客居甘肃天水期间,在游览千古名刹南郭寺时,曾赋诗:“山头南郭寺,水号北流泉;老树空庭得,清渠一邑传。”或许,南郭寺之所以出名,就是因为那棵老树;或许,正是因为有了这棵古树之后,人们才开始兴寺建庙的啊。 古树,或根植于公园的草木间、或隐藏于山林的寺庙中、或潜伏于乡村的宅院里。它们在寒移暑替中,迎朝暾送晚霞、守日月候星辰。其实,古树,尤其是这千年古树,它的年轮只是沧桑和历史的记载,永恒的是大自然赋予它的生命的力量。我们仰望古树,虽看不到茂密葱茏的树冠,但觉得头顶上那片疏稀的枝叶,却更是一片历史的天空。 古树,是一部充满生机的史书,主杆、枝桠和表皮都镌刻着历史的印记。古树,经历朝代更替,目睹百姓悲欢,见证权贵争斗;它不仅经受自然灾害的击打,而且还饱尝世态炎凉的折磨。古树,是活着的历史,是人们尊崇、朝拜的对象;古树,是文人雅士吟诗作赋、泼墨绘画的素材,有着道不完的精彩,数不尽的故事…… 岁月更迭,雨雪变幻,古树把历史与未来掩映在四季的轮回中,它承前启后,把灵魂植根在国土中,而历史蕴含的文化血脉也必将沿着树的主干、枝桠、叶片,脉搏跃动,渐行渐远,百世流芳;古树年迈体弱,现代人给予它的人文关怀,犹如子孙后代对它的赡养,生生不息,源远流长。 是啊,那数不清的年轮,编织成千年古槐的生命旋律,提炼成大地的不朽灵魂。就是这棵千年古槐,它的根系就像血脉一样,展延着民族的历史,它是众多古树的杰出代表。善待古树,就是对我们祖先的诚笃纪念。 两个对时之后,我仍对大佛寺工匠师傅们的善举感动着,在我的梦中,那棵千年古槐周围的土地上,又长出了一片青葱的小树,就像老树的子孙,生机勃勃,成为历史的传承。 古树就是文化,古树的意义永不贬损。 |